回到地面之後的興奮,很難用言語完整的傳達。大夥你一句我一句地在休息鋼棚談論著剛剛在天空中的事情。
隨後,陸續有人完成收傘,回到休息棚報到。因為當天的風不太穩定,時有時無,有些波次跳出機門時原本預測有8~10哩的強風,所以飛機是從場外飛過讓他們跳下的。有的人運氣不好,剛好一跳出就沒有風,或者有反方向的風,這麼一吹,就場外落水了。
「欸,落水的感覺如何?」 我問了問落水軍團的其中一員。
「涼涼的,好爽...(′▽‵)」
「而且不用擔心腳受傷喔」
「還可以摸魚,超棒的啦」
另一個落水團團員前來加入話局,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慫恿別人下次往池裡跳。
「跳傻了你們...( ̄__ ̄;)」
不管他們聊的多起勁,仍舊無法改變他們從頭濕到尾,而且還得穿著這身衣服坐車回營區的狼狽事實。
第二天,行程依舊,吃飯,領傘,上飛機。
「西北風,八到十哩。複訟」
教官在機艙內報告今日跳傘的天氣概況。
「風很大,下去以後有狀況馬上操傘,要小心啊」
有的人經過第一次空跳的經驗以後,已經沒有第一次那麼緊張;有的人緊張依舊,一聽到教官說風大,更加坐立不安。
經過一陣子的等待,輪到我們這波空跳了。如同第一次跳傘,我們重複著掛勾,檢查裝備,準備空跳的動作。再次回到機門口,雖然已經沒有上次那麼激烈的心臟運動,不過緊張的心情依舊席捲心頭。
我雙手扶著機門口,頭抵緊同時往下看著這空中1350呎的風景。彷彿置身夢境般,當初心一橫舉起手報名的我,現在已經站在機門口準備第二次空跳了。
「跳」
我感受到教官拍了一下我的屁股,同時毫不猶豫的往外跳出。
第二次經歷這樣的動作,讓我比較有心緒記憶住這種奇特的體驗。從跳出到傘開,約莫兩秒的時間,出乎意料的,並沒有那種自由落體的不適感,不像是從空中跳下,反倒像是跳入一條非常湍急的河川一般,一出機門瞬間被強大的風流捲走,任由風流滾動我的身體,然後持續直到傘充氣張開為止。
「砰」
大約數到第三秒時,傘開了,首先印入眼簾的就是C130,正持續放著傘兵,並且緩緩準備轉彎。第七波傘兵陸續開傘,在空中結成一條漂亮的傘帶,宛如空中的長城一般,非常漂亮,這是我一生之中再也無法從腦海中抹消的景象。
我確認了一下自己的位置,跟昨天差不多的地方,上半場的北邊,B池附近,而我自己則面向東方。
風勢依舊不穩定,我看著我的鄰兵竟然不是往場內飄,而是往塔台方向飄去。怪了,不是說西北風嗎?
「趕---快---操---傘」
我對著他大吼,風把他一會吹北、一會吹南,他一直在空降場邊緣徘徊,而我則緩緩向上半場中心飄去。
我感到我所受的風向是西北,風不大,但也不能說小。至少我是向北方操傘、企圖頂風著陸的。
這次應該也可以順利落在場內吧?
剛起完這個念頭,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颳起,我感到自己的傘突然往右邊很大力的搖了一下,隨後整個人連傘被這陣風推往下半場的南方。
我慌了手腳,趕忙再拉了一把左後方的操縱帶,希望自己不會被這陣風吹出場外。
「再拉一把!滑不過去,放掉,重拉」!
我重複著所有教官教的操傘技巧,但是沒有顯著的起色,心頭的不安越來越甚。
狂風一陣一陣的颳著,我整個傘很誇張的左搖右晃,以很快的速度,乘著風向場外衝去。我隱約可以聽見塔台對我狂吼:
「兩洞么--- 保持操傘--- 」
我靠...我也知道要操傘啊...是沒看我兩手拉滿了到傘繩了嗎?再拉我就要爬上去了啦...-___-
高度無奈的持續減低,我感受到自己的無力與渺小--- 任憑這樣的園野強風推送我的傘,以基本傘遲緩的操傘能力,完全沒有可以插手的餘地。一望無際的天空,跟深不見底的大海一樣,都是喜怒無常的。
離地剩不到十樓高,我腦袋一片空白,手裡還是拉滿操縱帶,希望突然出現的奇蹟可以讓我掉進場內。但是狂風仍舊將我往場外帶。
高度下降的很快,眼看就要著陸了,我放掉操縱帶,調整落地姿勢,同時瞄了一下前方的地形狀況。照目前的行進方向來看,粗略估計會落在上半場南方的馬路附近。
場外的馬路、路旁的2m大水溝、水溝旁的香蕉樹園彷彿列隊歡迎般等待著我的光臨。摔在馬路上很痛;以這種速度撞到水溝,我不會是水溝著陸,而應該是攔腰撞上水溝旁的水泥土提;香蕉園更不用說,每根香蕉樹都綁著一條確保生長線的竹竿,插滿滿,整片香蕉園活像是防空降的防禦工事。
我感到地面急速上升,是馬路嗎?不對,水溝?幹!是香蕉園!
我夾緊雙腿,以幾乎45度的斜角,飛出了上半場、飛過了馬路、大水溝在我腳下2~3m的地方擦過,然後衝進香蕉園的外圍。
速度很快,我衝進兩株香蕉樹的中間,然後整個人很誇張的向右側滾了一圈。
「靠北...好痛」
我躺在樹下,檢查自己身體的狀況。右邊的屁股上部,大約是"腰梓"的部分隱隱作痛,應該是滾翻的時候撞到了凹凸不平的地表了吧?
所幸沒什麼大礙,應該只是皮肉撞傷,真是不幸中的大幸。如果我早兩公尺著陸,這種速度撞上堅硬的水溝土提...如果我晚兩公尺著陸,被香蕉園的竹竿插到...
落地之後,這些可怕的想法才一股腦的襲捲而來。真是不幸中的大幸,感謝果農把香蕉樹栽種的如此整齊,讓我有空隙可以衝入;慶幸自己持續的往反方向拉傘,沒有深入香蕉園;一切的一切,讓我度過這次的難關。
過了一會,地勤人員慌慌張張的跑來詢問我的狀況,我表明自己沒什麼大礙之後,隨即鬆了口氣。然後開始幫忙我收傘。
所有的傘繩包括傘衣都掛在四、五株的樹上,看著他無奈地拿著竹竿一跟跟慢慢挑著樹上的傘繩,覺得保傘連果然不是人在做的。
挑傘的期間,我一邊協助他,一邊注意接下來的波次。狂風有時又再次出現,第二架機就出現一個跟我類似的狀況,他也是一路從北飄到南,越過整個空降場,掉在檳榔樹上。
想像一下,站在一個寬廣的平原,偶有強烈的風颳起,會吹的整片草原或稻田一面倒向同一個方向,而非隨風擺動。今天遇到的,就是這種風。
挑了半個多小時,總算把所有的傘繩挑下來,開始收傘。然後回到休息鋼棚,向教官報到。
據他們先跳下來的人說,我是一路飄向香蕉園,然後以很快的速度衝了進去。所有在休息棚的人都嚇到,聽到回報的無線電才鬆了口氣。
「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有多危險?差點你就進醫院了。」隔天教官向我問到。
「報告教官,我知道我真的很危險,不過運氣也很好,才能在一整片危險的地帶找到安全。」
沒事就好,沒事就好...再給這樣玩一次,有幾顆心臟都不夠了。
後來打聽了一下,我鄰兵雖然出場,運氣也不錯,降落在A池旁邊,沒有受傷
有兩個掛樹(其一就是我 -___-)
三個扭傷腳,其中一個很扯,他在降落的時候踩到正在收傘的上一波學員的頭,然後腳滑單腳著陸...有夠誇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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